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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张国宝:“能源改革,需要更多勇气”
2011/11/4 10:15:20    新闻来源:国家电网报

 
  双眉花白,面带微笑,百无禁忌。

  在告别国家能源局9个多月之后的一个下午,这位卸任的中国能源“大管家”张国宝,畅谈中国能源问题。

  内蒙古窝电如何破解?

  优先把热电机组的电上网,然后有多余的空间才让给其他发电方式,包括风电。

  《21世纪》:在今年南方电荒时,内蒙古却存在窝电问题。

  张国宝:我到锡盟看了,确实有这个问题,那边的风机怎么不转,当地人说,原来的小变电站容量不够,等变电站弄好以后再发电。我到了蒙东的呼伦贝尔,那里的伊敏、宝日希勒、鄂温克电站都发电不足,下达计划不到4000小时。

  跟我同去考察的内蒙古能源局同志介绍,到了冬季,这个问题特别突出。因为冬季供热的问题比较突出,首先要保证居民供暖,热电联供。要保证供暖,得让热电机组先开起来,优先把热电机组的电上网,然后有多余的空间才让给其他发电方式,包括风电。

  《21世纪》:内蒙古电网的问题就这么僵持着,无解?

  张国宝:无解。那你说怎么改?要说有解,只有一个办法,把内蒙古电网划给国家电网,只有把内蒙古电网划给它,或者在内蒙古电网当中持有较大的股份,这个问题才能解决。

  如果这么做,外界肯定又有评价,说国家电网更加垄断了。但如果不这么做,就只能维持目前的僵局。

  拆分电网无助于电网监管

  一个区域内不可能同时有几个电网公司,这就需要有监督部门。

  《21世纪》:有观点认为,电力体制改革不彻底。您怎么看这种判断?

  张国宝:全世界没有一个统一的电力体制模式。

  法国到现在为止就一张网,而且厂网不分,发电公司和电网公司也是一家,就一个法国电力公司,法国电力公司是国有公司,比我们还要垄断。

  日本是另外一种模式,分九个电网,相互连接但管理都是独立的。日本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煤炭,所以不存在像中国这样的跨区域能源交换问题,互相之间电力交换很少,都基本上在自己区域当中平衡。

 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国家的电力体制改革是一样的。也不是所有国家都有电监会,我们这套模式是借鉴英国模式。我们去考察英国厂网分开,他们有个电监会,所以我们也建立了电监会。而有的国家没有电监会,日本就没有,电力监管也归能源部门管。

  《21世纪》:有观点认为电网太强大,所以电监会监督职责发挥不出来。将大电网拆分以后是不是监管起来相对容易一些?

  张国宝:电力体制改革时,就一张网还是几张网进行过激烈的争论,最后的结果既不是一张网,也不是几张网,而是南、北两个电网。不管怎么拆分,在某一个局部区域当中,或者某一个省的范围内还是一家电网公司,一个区域内不可能同时有几个电网公司,还是会面临自然垄断的问题。这就需要有监督部门,电监会成立的目的是监督,不能让电网在自然垄断的情况下搞垄断,否则成立电监会干什么?现在的问题是电监会有没有起到这个作用?靠拆分电网解决不了电网的自然垄断问题。

  《21世纪》:电力改革的一个方向是主辅分离,有观点认为国家电网在分离辅业方面滞后,对此您怎么看?

  张国宝:这真是不能怪国家电网,他们恨不得早把辅业这个包袱甩出去,但是谁来接这个盘子?国家电网继承了电力部的衣钵,凡是别人不要的都得留在电网公司,包括电力施工企业、维修企业、设计院。国家电网也感到是个包袱。过去,国家电网公司的领导找过我多少次,说赶紧分,但问题是怎么分?谁说了算。

  国家电力体制改革工作小组成立于2002年3月,由当时的国家计委牵头,原国家经贸委、国家电力公司、中组部、中央企业工委、中编办、财政部、法制办、体改办,以及广东省等相关部门和单位组成,具体负责电力体制改革的实施工作。工作小组组长由当时的国家发改委主任马凯担任。这个机构最初设在国家发改委,2003年1月电监会成立后移交到电监会。现在主任还是张平,执行机构在电监会,实际上电监会也需要和国资委、发改委、能源局协商一致才行。

  在经历多个部门的多次磨合后,目前国家已在9月底确定了主辅分离方案。根据这个方案,电力勘察设计、水火电施工和电力修造企业与电网企业分离,河北、吉林、上海等14省(自治区、直辖市)辅业企业与中国水利水电建设集团公司、中国水电顾问集团公司重组为电力建设集团有限公司,北京、天津、山西等15个省(自治区、直辖市)辅业企业与中国葛洲坝集团公司、中国电力顾问集团公司重组为中国能源建设集团。

  《21世纪》:既然电网拆分解决不了问题,恢复竞价上网会有效果?

  张国宝:竞价上网不是没尝试过,而是都以失败告终。因为许多地方电力还短缺。

  浙江也竞过。在1998年,我还带人考察过,那是在亚洲金融危机经济最疲软的时候,浙江的电也有一点富余,在全国率先搞的竞价上网,后来电力紧张以后浙江率先取消了竞价上网。现在浙江已经多少年不竞价了。

  后来,电监会第一任副主席宋密在东北也抓竞价上网试点,结果电力公司和地方政府有意见,也只好停了下来。

  为什么会这样?因为这种竞价不是正规的竞价,竞价要有一个前提,即电力相对富余。而我国的电力本身处于一种紧缺状态,供不应求怎么竞价?像今年这么大电荒,怎么竞价?

“三华”特高压电网是必然选择

  我是赞成上特高压的,我认为这是一种技术进步,可以解决能源分布不均衡格局下对能源的需求。

  《21世纪》:对于发展特高压电网,外界有很多争论。您怎么看待这些争论?

  张国宝:我赞成发展特高压。我认为这是一种技术进步,它可以更好地满足中国能源分布不均衡格局下人们对能源的需求。

  为什么要发展?2010年,我国发电装机容量已达9.62亿千瓦,是1978年的16.84倍,装机容量从世界第21位跃居到世界第2位;全社会的用电量到了4.19万亿千瓦时,比1978年增长16.78倍;220千伏以上输电线路长度达到44.3万公里,增长了19.1倍,变电容量20.8亿千伏安,增长了81.6倍。电力工业无论从量上还是质上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什么叫量变到质变?这么大的变化,你的技术不变,电的数量可以无限增加,能这样吗?电都增加这么多了,电力系统难道不要变吗?

  随着电网规模的迅速扩大和电压等级的不断升高,电网稳定破坏事故却日益减少。上个世纪70年代电网稳定破坏事故年均9次,1981~1987年减少到年均6.7次,1987~1997年降到年均2次,1997年以来主网没有发生过稳定破坏事故,而同期北美、欧洲、日本和巴西都发生过大面积停电事故,中国的电网技术已经跻身国际先进水平。

  据我了解,全国人大代表、政协委员当中有400多人提过发展特高压的提案。

  外界对特高压输电线路,特别是有无必要把华北、华中和华东区域电网用特高压交流输电线路连成“三华”(即华北、华中、华东)同步电网持有异议,主要有两条意见:一是建设特高压同步电网,特别是“三华”同步电网,担心同步电网规模太大,系统发生严重故障引发跨网、存在造成大面积停电的安全隐患;二是既然特高压电网交流输电存在争议,能否跨区域输电只发展特高压直流输电,但这些议论多局限于感性看法上,在科学计算方面的论证不足。

  对上述异议,国家能源专家咨询委员会到电力科学研究院进行了科学论证。电力科学研究院构建了三种方案,一种是500千伏方案,即维持现有的500千伏电压网架,各大区域间以直流输电线路相连。第二种是“三华”特高压异步方案,即华北、华中以1000千伏交流相连,形成同步电网;华东电网与华中电网以直流相连,为异步区域电网。第三种是,“三华”特高压同步方案,即用1000千伏特高压交流将华北、华中和华东三个区域电网联接成“三华”同步电网。

  通过计算机模拟计算,和前两种方案相比,第三种方案减少了直流馈入,交直流协调发展,承受严重事故能力强。这一计算机模拟计算还得了科技进步一等奖。没有人能找出这种计算机模拟计算并不科学。不赞同搞“三华”电网的没有拿出计算依据,只是凭自己的感觉认为不安全。

  随着我国电力装机容量越来越大,而我国资源禀赋又必然要进行跨区输电,“三华”特高压电网不是优和劣的选择问题,而是电网发展的必然选择,否则不能满足电网的稳定要求。

  关于发展特高压,在科技中长期规划、“十二五”规划、国务院颁布的发展重大装备的文件都有明确的表述。如果说专家的意见,搞电力系统的两院院士,如中科院的严陆光、清华大学的卢强、电科院的周孝信院士都赞成,没有电力系统的院士不赞成。

  《21世纪》:除了安全性问题,人们也质疑特高压电网的经济性问题,认为远距离输电的成本可能比输煤的成本还高。

  张国宝:输电和输煤都是能源远距离输送的方式,要因地制宜、相辅相成,互为补充,不存在相互排斥的问题。电力部的老领导史大桢部长说,远输煤、近输电是电力部上世纪60年代提出来的,当时各大区电网都未相联,煤很廉价,运输也不像现在这么紧张,运价也很低,而输电线路当时只有220千伏,不适于长距离输电。但现在煤价、运价都有了很大提高,输电技术也有了很大进步,500千伏交直流甚至±800千伏直流、1000千伏交流已开始使用,远距离送电成为可能,经济性也在提高,所以远输煤、近输电的看法不是一成不变的。

  东中部地区缺煤、缺电现象会长期存在,跨区域输电必须提上议程,目前华东地区每吨煤价格已经超过1000元,通过全过程的输煤输电经济性比较,西部地区煤炭就地发电,特高压输送到东中部消费端,电价可以低于当地的平均上网电价。

  同时,发展特高压输电技术,跨区域调剂,可以在更大电网内消纳那些稳定性差的清洁能源,如水电、风电和太阳能等清洁能源。

  《21世纪》:如果建设特高压电网,在技术方面,我国能够自主吗?已经建成的项目效果如何?

  张国宝:技术已经研发出来。我国不靠别人的技术而真正自主研发出来的只有少数几个,特高压算一个。前苏联是发展过一个1140千伏的项目,但由于政治解体、经济下滑的原因废止了。当时他们的技术现在看起来非常老化,开关都是用机械式的开关,现在开关都是六氟化硫开关。我们的特高压技术已经被国际电力联盟吸纳为国际标准,巴西甚至俄罗斯、美国已开始与我国洽商建设特高压输电线路。

  目前世界上只有中国建设了±800千伏直流线路。一条是云广直流(西起云南楚州市,东至广东广州市),一条是向上直流(西起四川向家坝,东至上海奉贤),都运行得很好。在世博会之前,我带巴西能源部部长去看过向上直流项目,他原来根本不相信中国有这个技术,参观后他改变了观点。过去巴西想用±600千伏,他回去以后,巴西也准备要建从美山水电站到里约热内卢的±800千伏直流。

  特高压交流项目也有两条,一条是晋东南到荆门1000千伏交流特高压试验示范工程,另一条是发改委刚刚批准的,皖电东送1000千伏淮南到上海特高压交流输电示范工程项目。

  第一条线路目前的运送能力是240万千瓦。所以反对特高压的就抓住这一点质问:1000千伏交流应该送500万千瓦,怎么就送了240万千瓦?

  实际上发改委批文批的只是第一期工程,文件中明确是输送250万千瓦左右,主要是为了考验设备有没有问题,只上了一半的变压器,一期没有问题以后才上了第二期变压器,今年11月份就可以建成,具备送500万千瓦的能力。

能源消费总量控制是难题

  试图分解到各个省,会面临一个问题,如果地方突破了怎么办?

  《21世纪》:目前,广受争议的能源消费总量控制是怎么提出来的?

  张国宝:去年在制定《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的建议》时,我是起草小组成员,在讨论过程中我提出,要不要有个指标,到“十二五”末我们能源生产多少,消费多少?

  但是并未讨论出结果,为什么得不出结论?道理非常简单。到“十一五”末我国的一次能源消费总量已达到32.5亿吨,在“十一五”期间增加了8亿吨。如果“十二五”同比增长,就达到40亿吨。但是现在我们的煤炭产量已经占了全世界46%,再加8亿吨,那么全世界一半的煤都在中国。这样,中国减排的压力就更大了。

  这样就提出了一个“能源消费门槛”的动议。但是,实际的经济发展和人对能源消耗的需求,仅靠一个指标也是难于控制的。所以在“十二五”规划中难于确定一个能源消费总量。

  后来,又发生很多事情,比如福岛核电站危机,中东、北非乱局,南方电荒,能源问题进一步凸显出来。“能源总量控制指标”的说法又被提出。但具体是38亿吨还是40亿吨,还待进一步讨论。

  《21世纪》:设置总量目标,能达到政策预期吗?

  张国宝:不管目标最后定在多少,但如何控制住是难题。如果控制不住,只不过出了一个数字而已,这种数字是导向型的,还是约束性的?

  实际上,“十一五”期间我们也提出了一个总量控制目标,但结果是总量的“天花板”早突破了,没有控制住。现在试图分解到各个省,也会面临一个问题,如果地方突破了怎么办?就算将这个目标定为约束性指标,有什么手段约束得住?都值得研究。

  《21世纪》:有很多专家说,与其对能源消费进行控制,不如施行资源税改革,通过提高资源的价格这种经济手段来控制能源消费的增长更为有效。

  张国宝:资源税也不能完成达成控制消费的目的。资源税改革的效果,第一是增加资源生产省的税收,第二把能源价格抬高。能源价格提高后,能不能把价格顺出去?如果不让顺出去,又会产生煤电矛盾。如果顺出去,最后又传导到价格上,通胀的问题怎么控制?(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记者 王尔德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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